郑玉是和郭飞约好改文章的，夏莉帮忙约的时间，还建议她穿漂亮一点，说漂亮的女生办什么事情的成功率都会大很多。然而，吃完饭并没有谈什么文章，大家一起喝酒、唱歌，不胜酒力的郑玉很快就醉得不省人事了。醒来的时候，整个头胀痛欲裂、眼睛也涩涩的，勉强睁开眼睛，却发现旁边竟然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低头看见自己居然也是赤身裸体的，怎么会这样？
郑玉努力让自己镇静，稍一动身体就觉得下体一阵从未有过的痛。郑玉脑袋一片空白，她使劲回忆这是怎么回事？夏莉师姐说要介绍自己和英语系朋友一起吃饭，让自己打扮漂亮一点，晚上带自己去火吧，去的时候包厢里有两个男生，四个人边吃边唱，夏莉特别介绍自己跟那个叫做郭飞的男生喝酒，还跟那个男生说，我师妹的事情你可要多上心。郭飞一口允下，夏莉说一定要好好谢谢郭飞，多敬他几杯。后面的记忆就是一个个的片段，有人拉开了裙子的拉链、好像有巨大的手掌揉捏自己的乳房，还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进了自己的下体，一个？两个？郑玉使劲摇摇头，头又开始炸裂般的痛。强奸、作陪，还是交易？她的第一想法是要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她强忍着下体的疼痛蹑手蹑脚地下床，在地上找到自己的衣服、背包，拿起背包的时候，那篇要改的文章滑落出来，眼泪瞬间划出眼眶。郑玉一把攥在手里，狠狠地塞回背包。躲进卫生间，锁上门，镜中人，花了妆，乱了发，不敢往下看，脏了，已经全弄脏了……
郑玉走在街上，觉得大家都在看自己、议论自己，她不敢抬头，也不敢回宿舍。于是在另一家宾馆，用淋浴不断地冲洗自己的身体，用沐浴液一遍遍揉搓身体的每寸肌肤：脖子、胳膊、胸部、腹部、尤其是那个曾经最为私密的部位。曾经不耻于那些为了获得名利而出卖身体的人，而今自己也沦为其中。读研曾经是自己的一个至纯至美的梦想，如今，自己居然用这种不堪的方式去实现它，这是奉献？还是不要骗自己了，是自己作践了这个梦想、玷污了它的圣洁。是夏莉师姐在引诱自己？可是自己对于她的行为是早有耳闻的，而且学术讨论为什么一定要漂亮？为什么一定要唱歌？是夏莉说的那样，因为漂亮的女孩更容易获得异性青睐、更易获得别人的帮助？其实自己应该懂得啊，为什么还要来这种场合，就是想走捷径、就是想出人头地。那么着急干什么？自己这么年轻，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啊，为什么要鬼迷心窍？！泪水被淋浴中的急流冲得辨不清方向，不知道流到了哪里，只能听见自己抽泣的声音……
郑玉打开手机的时候看到好多未接来电，19:30安康拨了两个，21:40以后有18个方琼的电话。安康打电话肯定是因为实验吧，可方琼为什么会拨那么多电话？郑玉仔细回想，唱歌的时候方琼的确是有打过一个电话过来，当时噪音太大，就草草挂断了，不去想了。
一周后夏莉的第二篇文章被接受了，同样是SCI期刊，说要庆功，请师门同学一起去吃火锅。郑玉不想去的，一提到夏莉就不禁想起那天的事情。夏莉是在帮自己还是利用自己，这一点经过了一周的时间，郑玉还是没有想清楚。那要怎样去面对夏莉？还是当作一切没有发生？席间大家除了祝贺，就是吹捧，尽管满是羡慕嫉妒恨的味道，却都以虚心讨教的姿态去试图解密。尤其是研二的两个师姐，整天跟连体人似的形影不离，可背地里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在对方的酒杯里下过泻药？之前关于夏莉的听说，也是来自她们，一次组会上她俩被夏莉批评实验进度慢，组会结束的时候她俩在卫生间嘀咕“她夏莉是谁啊，不就是发过几篇文章吗？”
“你知道她的文章是怎么发的？”
“怎么？”
“听说，和一个外语系的男生有关。”
“真的假的？”
“这还有假？据说那人有录像的习惯”
“至于吗？不就是一篇文章吗？”
“就说啊……”
当时郑玉在里面听得真切，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现在看她们在夏莉面前“师姐真厉害”，“要向师姐多学习”好生恶心。虚伪真是比恶心本身更让人作呕。
红彤彤的火锅就像是一个复杂的名利场，无论本身是清淡还是荤腥，煮完一遭就全是一个味道。表面诱人的面筋，内心的虚无和煎熬又有几人能知。
饭后，郑玉等夏莉同行，夏莉问了她实验的进展和英文储备的情况，好像那天她根本不在场一样。
“师姐，那天……”郑玉终于忍不住。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知道别人怎么说我。我从来不觉得那是在出卖什么，因为卖是单方的、不定向的。而我很明确自己的目标和资本，也知道如何换算现在和未来。相比那些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不停聒噪的人来说，我是在诚实地面对自己的需求，心甘情愿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是，你并没有经过我的同意……”郑玉问出自己的委屈。
“哈哈，真是滑稽，你是成年人了，郑玉！你若不同意干嘛穿着短裙和陌生男人在昏暗的环境约会？”夏莉有点激动“难道你真的以为，可以在唱歌的时候翻译论文吗？”
“我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郑玉被夏莉的话激到了。
“你要知道什么？”夏莉嗤之以鼻。
“我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郑玉压低了声音。
“这个重要吗？”
“当然，那可是我的第一次。”郑玉委屈得要哭出声来。
“第一次又如何！对了，你当时是危险期？”夏莉突然严肃的问。
“好像是”郑玉也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呀，会不会怀孕呢？”。
“这么愚蠢的问题！”夏莉也紧张起来，“当然会了！”
“紧急避孕药还有用吗？”郑玉害怕起来。
“应该没什么用了，你就祈祷这种概率事件不要发生吧。”
“如果发生呢？”郑玉完全没有主意。
“药流”夏莉嘴里蹦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竟异常平静。在傍晚的路灯下，郑玉看到这苍白的面孔，不寒而栗。
“没事，跟痛经一样，三天就结束了。”夏莉用这张苍白的脸宽慰郑玉，那种平静静得吓人。
“我不希望有别的人知道……”
“知道又如何，你的身体是属于你自己的，别人无权指摘，即使你未来的丈夫也一样，”夏莉凑到郑玉耳边“难道你忘了自己当时有多么愉悦了？”
郑玉浑身触电一样，“你怎么知道？！”
“呵呵，你也可以知道的，”夏莉笑笑“别想了，我们能做到无愧于己就不错了。”
郑玉耳畔响起研二小师姐的话“听说那人有录像的习惯”。
安康看着郑玉整日恍恍惚惚的，觉得必有蹊跷，想来好像是从上次说要约会开始的。当时亲眼看见郑玉实验结束后和夏莉一起去K歌，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可是你能为我做什么？”夏莉面对安康的质问甩下这句话，径直走了。
安康知道夏莉的意思，但是自己是不会屈服于这样一个不懂得洁身自好的女人。就像开题报告一样，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样可以过，他开题的题目是经典封药糊剂的作用时间对牙齿根管感染的控制。因为小组前辈们对细菌的培养以及牙根管感染模型的建立做得都比较成熟，所以自己的实验上手很快。再加上夏莉忙于申请国外深造，无暇掣肘于他，一切顺风顺水的感觉。
夏莉因突出的科研成果以及英语成绩，拿到了去加拿大牙科学院深造的机会。临走前接到一个“不用谢，算是我送你们的礼物，好好享用吧。”挂了电话，夏莉轻蔑地笑道“假清高”。
洪宇和方琼确定好工作后，叫了季威、安康还有郑玉一起去森林雨火锅聚聚。虽然仅过了一年，但是因为一直没有见面，所以大家顿觉彼此都变化不小。那天郑玉还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因为季威。
“季威，你现在主要在手术室？”洪宇问。
“啊，前两年住院医嘛”
“呵呵，住了？”
“住了啊，今儿要不是和你们聚会，我都有半个月不出住院部了”
“这么夸张吗？”方琼惊讶道。
“就是这么夸张啊，都不知道挣钱的意义。”季威叹息道。
“有钱拿就好啊，可别像我们这样。”安康说
“那点钱，也就是仅维持生计”季威。
“哎哎，有没有收到过红包？”大家好奇道。
“红包，没有；脑门没给砸出俩包就不错了”季威无奈。
“啥情况啊？”
“前一阵收个舌癌的。”
“抽烟老男人？”方琼马上接道。
“方琼，你就一学霸，被你猜对了”季威开玩笑。
“那会就是靠这句记舌癌的易感因素”郑玉马上补充。
“好吧，你们都是学霸，厉害”季威继续“老头术后各项体征恢复都挺好的，但是一侧舌体组织切除、缝合以后，前期不习惯、发音也是要受影响的”
“这个必须的啊”洪宇说。
“必须的吧？那大爷，术后第三天我帮他清洁口腔的时候，非要跟我说什么，但是又说不清，一激动乱踢腾，不知咋的输液瓶给晃得掉下来了，要不是命大，你们就见不着我了”季威自嘲着
“怎么会这样？太不可思议了，真是啥样人都有。这得休几天，定定神”郑玉关切地说
“还休假，滚针了，家属还闹呢？后来还要求我写一个事情经过。”
“你也是受害者啊”郑玉鸣不平。
“对呀、对呀”方琼。
“主任说你就庆幸自己没伤着吧，这都是小事，只要医闹就是咱医生的错，以后注意自己的安全。”
“那要不要来点二锅头？压压惊？”方琼认真地说。
“呵呵，方琼你咋这么幽默呢？谢谢，谢谢！”季威作揖状“不过，来点啤的吧，咱好不容易聚一次，一定要高兴高兴。”
酒过三巡，大家都喝热络了。
“方琼，你真是一个勇敢的姑娘”安康拍着洪宇的肩膀说。
“我咋了？”方琼不好意思地搪塞。
“就是，我可佩服你的勇敢了”郑玉补充道“咱们宿舍的人都蛮勇敢的，就我只知道循规蹈矩地。”
“你是我们里面最执着的，以后的是要读博吗”方琼说。
“可能会试试的”郑玉“毕竟已经花了八年时间，如果有可能的话就一口气读下去”
“读研究生是不是很有意思，据说要做好多实验？”方琼好奇地。
“有有意思的地方，也有苦恼的时候，要写开题报告、还要写文章，师姐还建议我写英文的。”郑玉本来想在季威面前多表现一下，可是说到这里喉头却被梗住了。
“郑玉可是我们师门的大红人，研一就发文章了，还送我个二作。”安康说得似乎云淡风轻。
“安康，你可是咱们宿舍的大学霸，是不是也要发英文文章呢？”洪宇笑着说。
“说不好，其实说实在的，研究生生活有点失望的，哎，整天在那养细菌，搞不好还污染了。不如拔颗智齿来得痛快。”安康吐槽道。
“是呀，拔颗智齿是最痛快的，来，走一个”季威想起黄薇，想起为她拔智齿的情形，那个傻丫头不会再为那智齿痛了。而最近自己的那颗阻生齿常常隐隐不适，是不是要考虑拔了呢。
火锅里的汤越煮越浓，舌头渐渐麻痹了对每个菜品的辨识。大家聊了很多，可是却绕过了每一个人心里最惦念的话题，可能是时候未到，也可能是某人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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