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生

文/林月时

如果你正好有时间，且听我絮絮叨叨。

如果没有时间，直接拉到文末吧，看另一个版本。

九年，毕竟弹指一挥间。

一、

其实很多人不会长智齿，一辈子也不能体会到这样的疼痛。

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智齿就跟阑尾一样，都是人类进化后不再需要的身体组织，没有用却还是会出现，徒增痛苦。

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能置身事外地谈论一般，这七年断断续续的痛。

我还记得第一次因为牙疼去看医生，是高四那年。

那时，刚刚冒了点牙尖。

我们总是赞美种子破土而出时力量的顽强，当感受到智齿破肉而出时，才知晓这种力量其实往往有很强的破坏性。

智齿，往往都是阻生齿，听其名仿佛就是不该出现还偏要在这个地儿占位的主。

十七岁那年，是甘妈陪我去看的医生，开的粉末的药，泡在水里，不是用来喝的，而是含在嘴里，消炎。

往往是在上课的时候，含着，不说话，然后舌尖一点点被苦麻痹。

某次前桌以为是水，拿起来就喝，结果狂吐不止。

后来看过多少次牙医，吃过多少甲硝锉已经不记得，印象最深的是大一那年。

两边的牙一起长，上下四科都冒了一些尖尖，牙肉磨合发炎，肿大，吞咽都痛。无可医院。

可那时的我，显然是个消极性依赖患者，因为对牙医的恐惧与身在异乡的孤独极度希望有人陪伴。

是医院，也许，是因为听见我电话里的哭声。

病痛，常常让人变得脆弱。

而那时的我，尤其。

来这边几年，其实牙已经长得差不多了，可是，仿佛它们的命运就是拼命破肉而出，然后在我的牙床上腐烂。

也许，它们的使命是无止境的折磨我。

从第一次看医生开始，就被告知，智齿往往都逃脱不了被拔掉的命运。医生也极力劝我尽早拔掉，免生更多的痛苦，因为这四颗牙不仅阻生，长得还不够端正。

可我偏偏不乐意，心里在念叨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愚昧腐朽至极。

我的不愿意，其实只不过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要与命运抗争一番，觉得自己就应该是特别的，反而最后痛得多了，麻木了，也就淡然了。

也许这也是一种心灵上的自我完善，懂得妥协，也是成长的一部分。

谁叫我从小，偏偏爱吃糖，谁叫我一直，戒不掉甜蜜，尝不得辛苦。

然后在七年之后，明明已经全部长出来了，却还是逃脱不了当初的命运。

仿佛我这么多年的坚持，都是做了白功，没有任何意义。

麻醉过后，整个牙龈、上颌都麻木了，医生的榔头叮咚一下，大脑都被震得晕了，然后，就感觉到什么东西脱落了。

医生给我看被鲜血包裹的牙，我却不忍多看几眼，匆匆去交费，然后拿了病历本离开。

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会小心翼翼地将它收藏起来，即便化成灰，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可是我没有。我就把它遗留在那里，也许转眼，它就进了垃圾桶，被埋葬在一个我永远不会知道的角落。

可是取下纱布以后，那种空空的感觉，我知道，虽然它已然不在，却永远不能抹灭，它曾经在过的痕迹。

很多事情，都是如此。

今年，拔掉了最后一颗智齿。

再见，我的九年。

二、

当然，以上所有可以浓缩成八个字，我拔掉所有智齿了。

林月时：生活微观常驻写手，假文艺，爱热闹，也爱独处，选择障碍症重度患者，双鱼座的矛盾究极体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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